诗话桥 | 在和林格尔汉墓壁画中所见的一些古建筑

在壁画墓中室西壁, 进入后室的币道券门顶上, 绘出了一幅榜题为“ 七女为父报仇”的画面。木柱朱栏之下很明显地标出了“渭水桥” 三字。是知此画为借渭水桥这一古代有名的长桥来表现“ 七女为父报仇” 的主题。在桥上正中车骑之间还有“长安令” 三字, 更进一步明确地肯定了这座桥是汉长安的渭水桥。

这个“ 七女为父报仇” 的画题, 显然是与中室西、南、北三壁所绘的“圣贤、豪杰、孝子、烈女、良母、贤妻等等相连续的。这些画题都是封建统治阶级所宣扬、提倡用以欺骗麻醉人民的。在这八十多幅具有标题的画幅之中,尤以表现维护奴隶制度的孔子及其门人的画题为最多, 说明了东汉晚期封建统治者大力利用孔子的反动思想妄图征服人心的事实。这里仅就“渭水桥” 这座古代名桥的历史和结构作简单介绍。

渭水桥是我国历史上修建年代很早, 规模很大而记载丰富的名桥, 但是遗迹早已不存, 形象也无可考了。这一壁画墓所绘“ 渭水桥” 的图景, 正为我国桥梁史提供了形象的资料。

(内蒙和林格尔东汉墓壁画 摹本)

战国时, 秦即建都于咸阳, 到秦始皇时增扩, 都城宫殿跨于渭水两岸。并早在秦昭王时, 就已在咸阳渭水上建筑了长桥。《三辅旧事》记载: “秦于渭南有舆宫, 渭北有咸阳宫, 秦昭王欲通二宫之间, 造横桥长三百八十步”。这是渭水上最早架设的一座长桥。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又在咸阳渭水南北宫殿之间修建渭水桥, 根据文献记载的位置与尺度看, 应即是秦昭王时的渭水桥的加固、增扩。

《三辅黄图》上记载: “咸阳故城, 自秦孝公至始皇帝并都此城。始皇兼并天下, 都咸阳…… (引) 渭水贯都以象天汉, 横桥南度以法牵牛。桥广六丈, 南北三百八十步, 六十八间, 七百五十柱, 百二十二梁, 柱之南北有堤激立石柱, 柱南京兆主之, 柱北冯诩主之, 有令承各领徒千五百人, 桥之北首垒石水中” 。(《水经注》亦引此文) 这段渭水桥记载, 有长度、宽度, 间数、柱数、梁数等等, 是我国早期桥梁建筑文献中极为详细的资料。

汉朝将都城南移位于渭水的南侧, 虽无连接城内宫殿的必要, 但随着封建经济的发展, 交通运输的需要, 在渭水上不仅重修了秦时的渭水桥, 而且又增架新桥, 如《三辅旧事》记载: “横桥秦造, 汉承秦制, 广六丈,南北三百八十步, 置都水令以掌之, 号为石柱桥”。《汉书》武帝建元三年春初作便门桥,桥的位置据《水经注》、《元和郡县图志》、《长安志》等记载在汉长安西门( 亦称便门) 外的渭水上, 与秦横桥相去数十里。

唐代长安为适应政治经济的发展, 渭水上已架有长桥三道, 计西渭桥, 中渭桥, 东渭桥。西渭桥亦称咸阳桥, 也即是仅代便桥( 或便门桥) 的位置。中渭桥亦称横桥或横门桥, 也即是秦、汉横桥的位置, 东渭桥在长安东北, 唐时日本僧人圆仁过栋阳时曾经此桥并对桥的长、宽有所记载, 其《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中载:“渭水阔一里许, 桥阔亦耳” 。

此后, 长安渭水桥累经暴水或火焚又累经修建, 如宋《长安志》中说:“即今所谓便桥……唐末废, 皇朝乾德四年重修, 后为暴水所坏, 淳化三年徙置孙家滩, 至道二年复修于此。”元、明,清时期至解放前, 渭水上的桥经常毁坏, 往往无桥可通, 呼渡为难。

解放以后西安古城面貌一新, 随着工农业生产的发展, 渭河上已是铁梁飞跨, 长桥卧波, 巨堑变通途了。

渭水桥的构造根据文献记载我国早期的桥梁主要有木造和石造。秦以前称作“梁”或“徒杠”等。木料比较轻便, 易于架设,特别是河宽水深的长桥更便于施工。但木柱在水中易于腐朽, 所以逐步又采用了石柱石梁。渭水桥的结构, 据文献所载, 其说不一, 有称木构的, 又有称石柱的, 因此, 过去研究桥梁史者难以肯定。如《三辅黄图》所载渭水桥长三百八十步, 六十八间, 七百五十柱, 百二十二梁, 未言木石。而《三辅旧事》则称之为“石柱桥”, 唯《三辅旧事》后代增改较多。今以壁画所表现的“ 渭水桥” 的结构看, 桥下是每排四根木柱, 柱上有两跳斗拱承托木梁, 桥板, 桥栏。由于壁画位于券洞顶上, 桥身也随券顶略呈八字形。也未写实地画出较多的间数。但木柱、木梁的结构是很明显的。

《三辅黄图》所载渭水桥南北两头尚有堤激, 即是桥梁建筑两端的泊岸, 以防水打,巩固桥基。至于桥两头立的石柱, 可能是华表或界柱之类, 并非石桥柱, 而在《三辅旧事》上, 因为后人误以为桥柱, 便称之为石柱桥了。

汉代渭水桥的结构为木结构的另一证明是《三辅旧事》上记载, 汉末董卓入关遂焚此桥。《长安志》上也记载,“汉末董卓入关遂燔之”。如果不是木桥而是石桥, 何得“焚”“燔” ?

唐时渭水桥的结构仍为木柱, 《唐六典》上记载: “天下木柱之梁三, 皆渭水, 便桥、中渭桥、东渭桥。”

像和林格尔壁画墓中所画渭水桥, 以在水中立柱, 上施斗拱, 斗拱上架梁, 铺板,立栏的结构方法, 在我国现存实物中尚有山西太原晋祠圣母殿前宋代建筑的鱼沼飞梁,与此桥的结构方法完全一样, 只是把木柱和桥板桥栏改为石制。

(山西太原晋祠鱼沼飞梁桥 梁柱细节)

(日本京都岚山渡月桥，与渭水木桥类似。以上图片均由唐浩提供)

罗哲文，国家文物局古建筑专家组组长，原中国文物研究所所长，故宫博物院顾问

1974年《文物》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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